我们这里确有一批诚实的劳动者,他们虽不受雇于人,决无“生计”问题,但出于对党,对社会主义事业的忠诚,也颇能“割麦便割麦,舂米便舂米,撑船便撑船。”长时间以来,他们在超负荷的重压之下,几乎无暇顾及科研工作。但是,一旦需要,他们也可操起笔来,稍作装束,便舞枪上阵,攻其一点,也不无别开生面的地方。(摘录自《沈从文研究》(1988年湖南大学出版社)代序《贴近泥土的歌》)
——原校党委书记向宏业
文/陈立义
功夫不负有心人,努力没有白费,我关于超痕量钨的分析科研成果论文的发表,得到了国内外有关方面的充分肯定,并因此第一次出席国际学术会议,在会议上宣读论文。这事开吉首大学之先河,引起了轰动,给吉首大学,给我国化学界争了光,也给了我很大的鼓励与鞭策。
作者
一 、接到邀请函
1983年12月,我在《化学通报》上看到一条消息:1984年12月在美国夏威夷召开太平洋国际化学大会。大会由美国、日本、加拿大等国发起,中国化学会将组织论文作者参加。消息中还有规定论文送审程序和要求的内容。
看到这条消息,我心中有些激动,我想我的论文送审被采纳的可能性很大。我在水体中超痕量钨催化极谱波的研究方面的成果是具有国际领先水平的,而且极具应用前景,符合太平洋国际化学大会对论文的要求。
我了解到,中国的参会论文由中国化学会审定,组织参加会议的工作由中国科协来负责。中国科协对这次参会非常重视,组织工作由中国科协国际部会议处负责,联系人是杜若昕女士。
我下定决心,积极创造条件,准备参加这次国际化学大会。
我首先按要求准备论文,先拟出中文稿,然后进行英文翻译,这个步骤遇到了很大的困难,因为我在中学、大学学的都是俄文,英文是改革开放初期通过广播英语教学才学完第二册,为了能在规定的时间内将英文版的论文送审,我请师弟藏树良帮忙,藏树良很快将论文的英文稿寄回,接着,又将论文打印出来,按要求寄给中国科协。
1984年7月19日,我接到了太平洋国际化学大会组委会的邀请函,我的论文被选中了,获准参加此次大会,并在大会宣读。连同邀请函一起寄来的还有一份文件,就是中国化学会给吉首大学的函,告知我的论文被选中,邀我出席国际化学大会并在会上宣读论文。
这个消息顿时在吉首大学传开,成为爆炸性的新闻。大学领导随即开会研究,一致同意我参加大会,并代表学校出席,费用由学校负责。校长易盛臬、副校长杨复兴(分管教育科研)、党委书记向宏业、党委副书记田芦娥等都表示大力支持,这让我十分感动。
易校长问我:“这么好的事,怎么之前都没有告诉组织?”我只好如实回答说,因为论文要通过两关严审,第一关是中国化学会会审,审查可以了还要送到美国化学会,代表大会组委会专家再审,终审通过了,才发出邀请函,之前我也不敢肯定能参加。
我担心如果太早放出风声,万一论文通不过,岂不遭人嘲笑,等成功了再报告给领导,大家都好接受,皆大欢喜。
二 、进京办护照
好事多磨,接下来的事,还让我忙活了大半年。
首先要由吉首大学打报告给湖南省外事部门,省外事局审批出国的手续;再由外事局审核出国使用的外汇指标额度,审核完成再到省外汇管理局核定出国使用的外汇指标,换取外汇(美元)。由于这些事大家都没有做过,都不熟悉,吉首大学派了化学系学生辅导员张培清和我一起拿着省外事局的批文,到北京去办出国护照与签证。幸亏吉首大学77级校友杨盛龙、石维斌分配在国家民委工作,我们与他们取得联系,通过他们介绍,我和张培清住到牛街一个招待所。
住宿安顿好后,我们拿着湖南省外事部门的批文去国家教育委员会高教司外事处——当时国家教委的办公地点是一幢老式的北京四合院,我们走进高教司外事处处长办公室一看,这是一间大约15平方米的房间,4张办公桌,加上文件柜等,整个办公室摆得满满当当,由于文件多,门口的走廊边都堆满了文件,非常拥挤。处长的桌面上堆放着一大沓待批公文,我把省外事局的批文递给处长,处长看了一下说,两天后来拿。
两天后一大早,我和张培清赶到教育部高教司外事处办公室门口等,一上班,我们就找处长,拿到了批文,马不停蹄赶到外交部护照处(在天安门附近)去办理护照。到了护照处,领取了申报表来填写,按要求在表格上端端正正地填写好每一项内容。为了提高效率,我和张培清进行了分工,我在这边填写,张培清去那边排队。在当时,出国护照分为外交护照(红皮)、因公护照(蓝皮)和普通护照(棕皮),由于是中国科协组织的出国活动,被列为因公护照类。
整个护照的办事厅人满为患,因为全中国的因公出国护照都在这里和公安部办理。快轮到我了,我拿着材料替下张培清,等我站到办事窗口时,已经是中午12点10分了,我把材料恭恭敬敬地递进去,工作人员瞄一眼说:“不合格,重新申报。”一听这话,我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都蒙了,不知如何是好,鼓起勇气问:“请问要到哪里重办,湖南省外事办还是教育部?”回答是湖南,工作人员说着就把办事窗口的门关上了。
我垂头丧气地走出来,与张培清一起找了个路边的石阶坐下商量。这时我头脑清醒了些,心想,问题应该不是出在申报材料上,而是我递给材料的时间不对,办事人员一上午一刻休息都没有,肯定累了烦了,当时已过12点,下班时间都过了,人家要休息、吃午饭了,所以随意编了个托词。基于这个判断,我与张培清商量好,我们就坐在办事窗口等。张培清去附近买些吃的。下午2点30分开始办公时,我就是第一个递交材料的人了。
果然,下午2点30分,办事窗口的门刚打开,我第一个递上材料,工作人员把材料翻看了一遍,态度和蔼地说:“一个月后来拿护照。”我心上悬着的一块石头落地了,心里不知有多高兴,拉着张培清的手不放,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取护照的事就委托民委的杨盛龙帮忙。
回到长沙,张培清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他回吉首去,我留下还要办一件事,就是定制出国穿的服装。
获省优秀教师证书
三 、量体裁衣
我拿着省外事部门的介绍信和出国的批文,找到外事部门指定的国营服装店,负责人看了我的介绍信和出国批文,带我到里头一间量衣间,一个50岁左右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条布尺,给我量肩宽、腰围、脖子和身高、臂长,以及腰部到脚跟的长度,然后一一记在记录本上。接着,负责人又引我去另一间选择衣服的布料。为了选好布料,我事前做了一些准备,特地请在长沙的同事邓偶菊、周瑞琼二位大姐同去,让她们当我的参谋,她俩可都是见过世面的,很有眼光和审美能力。一切就绪后,制衣店从一式三联的收据单中,撕下一联回执给我,作为以后取衣服的凭证。
平时都是我夫人为我置办衣服,这次是我为自己穿着打扮出手最为阔绰的一次,我总共定制了两套毛料西装,一件青色虎皮纹大衣,一共花了350元,这可是我将近8个月的工资数额啊。因为这是工作需要。当时的标准是因公出国每人的服装费400元,现在还剩下50元,我用它买了一双棕色尖头皮鞋和一件白衬衣,当这一切都办妥之后,回到省教育厅招待所,心里美滋滋的。
获国务院特殊津贴证书
四、恶补英语
此次国际化学大会的会议通用语言是英语,要去参加此次会议,至少要会听、会说英语。况且,我还须在会上读我的论文,还要接受与会专家与同行的提问,没有较高的英语水平是不行的,而我当时的英语水平,连菜鸟级别都不如。中学时代,我连ABC都没学过,此时,我刚刚学完基础广播英语第一、二册。我学生时代学的是俄语,水平马马虎虎,可以看懂俄文专业书籍。1966年,我“串联”到北京,还特意到书店买了一本俄文版的《毛主席语录》。而英语只是初学,怎样才能独立在国际学术大会上宣读论文呢,没有其他办法,只有充分利用余下的三个多月时间(8—11月)全力以赴恶补英语了。
当时,我已是年过40,早过了学习语言的最佳时期。步入中年,记忆力已开始衰退。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学习英语,且要学到能在那样的国际会议中听懂学术报告,能用英语答辩论文,难度可想而知。知难而退不是我的性格,我的性格一向就是看准目标,迎难而上。
吉首大学领导对我学英语这事也十分关心和支持,当时分管教学与外事的副校长是杨复兴同志,在他的大力支持下,学校为我制订了学习英语的计划,还特意安排外语系两名优秀学生刘仕明、李宗照来辅导我学英语。
利用暑假学生放假,借用外语系的一间教室作为学习室,我们在教室的一边搭了三个床铺,我们三人晚上就睡这儿;另一边装上音响设备,营造一个学习英语的语言环境,连晚上睡觉都戴着耳机,在英语的音乐中或故事中进入梦乡,可谓是夜以继日了。我放下手头的其他所有工作,整天不停地听、说,天一亮就起床学习,直到午夜实在困得不行了才睡觉,非常刻苦。
我当时学习的教材是《跟我学》(Follow me),从头开始,一课一课地读,一课一课地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学Follow me。这样的废寝忘食和过度疲劳,几乎把身体累垮,有一天,我在教室里学完回家吃饭,走在教室门前的台阶上时,突然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晕倒在路上。我的夫人和同事们急忙把我送到医院,诊断结果为过度疲劳所致,并无大碍。
学习英语的重点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日常用语,目的是要保证能在国外行走、生活(因为这次出国参加国际学术会议,组织者是中国科协,作为与会者都是个人独立参加,一切在国外的活动都要自理)。第二个重点就是专业方面的,首先要保证在会上能用较为流利的英语宣读论文,除了15分钟宣读,还有5分钟回答提问,用的同样是英语。
我当时想,会上15分钟宣读没有问题,硬背都能背下来,最让我担心的是5分钟的提问,因为根本不知道听众会提一些什么问题。俗话说,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我要用这近四个月的时间来准备台上20分钟,可见难度之大。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刻苦刻苦再刻苦,抓紧抓紧再抓紧,把家里的事全放手给夫人。外语系的教室就在我住家对门的小山坡上,直线距离不过100米,但是,每天除了三餐回家吃饭之外,都在学习英语。
在学校领导的支持下,在两位年轻老师的指导下,我用我的勤奋和毅力,在短短三个多月实现了英语水平的一个大飞跃,我的英语听说能力基本达到那些经过6年中学学习的学生水平,较好地应付了那场国际性学术会议,以后的科研中也可以在英语词典的帮助下,看懂英文资料,并用英语在国际著名学术刊物Talanta(精准与公平)和《海洋学报》英文版面上发表了多篇有关极谱催化波和杂多酸吸附波的论文。 Talanta是国际纯化学和应用分析联合会会刊,由英国培格曼出版公司在牛津出版。
1984年12月20日,在国际太平洋化学大会上做报告(美国檀香山)
五 、领略夏威夷风光
1984年12月20日上午10:00,在夏威夷怀基基海滩边的谢尔顿酒店报告大厅中,我用刚学来的英语宣读了我的论文,并在5分钟内回答了3个问题,圆满完成了人生第一次在国际学术讲坛上的表演。
这次会议还有其他的一些收获。比如,在诸多参会者中,我认识了在美国做访问学者的刘先生、林先生,他们两位都是学化学的,来自中科院系统,是跟随他们的导师来参加这次会议的,我邀请他俩来听我的报告,也有请他们壮胆和救火的意思。我想,如果在提问环节,有听不懂时,就请他们帮忙翻译。他俩都乐意帮助,等我宣读完,走出会场时,刘先生笑着对我说:“你的气质,你的水平,可以当大学校长了。”
会议结束后,我们决定去逛逛,领略夏威夷异国风光。刘先生开着租来的小车载上我和林先生,在夏威夷首府火奴鲁鲁(即檀香山)逛了一天。上午9时许,我们首站是珍珠港事件纪念馆。下午,我们还参观了基罗依亚火山公园,包括火山艺术中心;游览了夏威夷土著人的多文化中心,晚上观看了一场玻利尼西亚人的晚会表演,节目中包括著名的夏威夷草裙舞。
州庆四十周年庆典会上,州长石邦智与陈立义亲切交谈